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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考入大學 改變人生
一、我的大學 來之不易
1、考前分家
住在白房街的老戶,家家都是“工農聯盟”;我們家也不例外。爸爸是膠車社的車夫;23歲的哥哥,是一家機械廠的7級大工匠,工資比爸爸的2倍還多;嫂子是絲綢廠的工人。這三個人每個月掙現錢,而且有保障;主要用于買糧和日用開支;精打細算的媽媽每月預留些錢,償還哥哥結婚時欠下的外債。媽媽和我及兩個妹妹是蔬菜社的社員,可以分到四個人的自留菜地,吃菜基本上可以自給自足。新戶都在羨慕我們家。1962年5月份的一天傍晚,我還在教室復習功課,忽然聽到同學驚叫:“要下雨了!”我往窗外一看:黑壓壓的烏云正從南邊的帽盔山鋪天蓋地、翻滾而來;我急忙收拾好書包往家跑。跑到半路,開始下雨了,我在一家小鋪的屋檐下,脫下上衣、長褲把書包緊緊的包好,趁著雨還小,撒丫子往家狂奔!我剛進屋,瓢潑大雨從天而降,隨著耀眼的閃電又聽見外面傳來“咔嚓”一聲炸雷!我向站在外屋的大妹妹吹噓:“怎么樣,我和老天爺的關系夠好的吧?我前腳進屋,后腳就下大雨。”大妹妹哭喪著臉說:“二哥,你快進屋吧,都在等你呢。”
里屋的炕上、地上坐滿了家人與親友,有爸爸、媽媽和哥哥,舅舅、姑父,以及隔壁鄰居的大伯、叔叔們。我的心頓時咯噔一下,急忙靠在佝僂著腰坐在炕梢的媽媽跟前。本來還在說話的人看到我進屋立即鴉雀無聲,只能聽到外面的大雨敲擊房瓦的噼里啪啦響聲。爸爸往炕沿嗑了一下煙袋鍋,低聲而又沉重地說:“老二,今天你當作大家的面說清楚。你要是考大學,就離開這個家;如果不考大學,你哥就自己過”。屋里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,各種眼光一起射向我!對于這突如其來的抉擇,怎么辦?怎么辦?!我感到不知所措,像萬箭穿心,深深地陷入痛苦之中。我緊緊地攥住拳頭,試圖緩解緊繃的神經,發泄無法承受的哀鳴!媽媽看到我痛苦的樣子,心痛了,難受了,流著眼淚拉起我的手說:“兒啊,你的兩個妹妹還小,幫幫你爸爸養活這個家吧,不考了。” 我不僅感到媽媽的手在不住地顫抖,而且媽媽的全身都在不停地抖動。
媽媽不僅生了我,而且在我2~3歲時,是媽媽從死人堆里救活了我!我怎么能違背媽媽啊,便哽咽地說:“媽,我不考了。”爸爸和哥哥當眾簽訂了分家協議:五間瓦房二間是父母的,剩下的三間,兄弟倆每人一間半;院子以水井為界,南面的是哥哥的,北面的是父母和我的。我當眾燒掉了教科書。在親朋好友一片:“老二懂事,老二孝順。。。。。。”的贊揚中,分了家。
說起來也真奇怪!家分完了,雨也停了!莫非這雨就是給我們分家下的?!外面只有不知好歹的青蛙和氣臌子發出不和諧的叫聲。
媽媽用衣襟擦擦臉上的淚水,愁眉苦臉地拉著我的手說:“兒啊,跟媽媽做飯去吧。”
爸爸招呼客人留下吃飯。那個年代,誰好意思在別人家吃飯啊?!一個個邊說著:“吃過了,吃過了;現在不下了,趕緊走。”邊穿好鞋子,離開了。只剩下爸爸一個人像雕刻的塑像一樣,坐在炕沿邊上紋絲不動。
媽媽邊流淚、邊做飯,不時地撩起圍裙擦擦流下來的眼淚。大鍋里放著白菜和舅舅送給的一小塊兒、難見到的豆腐,鍋邊兒上貼的豆腐渣和剁碎白菜邦再加少許的苞米面做成的餅子,小鍋里煮的苞米面稀粥,確切地說,是稀湯。媽媽極其痛苦的對我說:“兒啊,手心手背都是肉,你和你哥都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啊。”一陣急激的咳嗽聲使媽媽的腰彎成了90度,我趕緊給媽媽捶背。大妹妹(比我小9歲)嚇得哭著說:“媽媽,我們都聽你的話啊。”小手也跟我一樣,在媽媽的背上不停地敲打著。媽媽抬起已經憋成紫紅色的臉,斷斷續續的說:“兒啊,把你哥哥和嫂子喊過來吃飯吧”我連忙說:“媽媽,我去,我這就去。”
爸爸不吃飯,只是一個勁兒地坐在炕沿邊上抽煙。媽媽站在地上,看著炕上的飯桌說:“你們先吃吧,我現在不餓。”我拉起媽媽的手說:“媽,你不吃,我也不吃。”大妹妹拉起媽媽的另一只手,邊拉邊說:“媽,你從中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飯啊!”嫂子說:“媽,你不吃,我們都不吃。”無奈,媽媽上炕端起一碗粥,我和大妹妹翻起菜盆尋找那幾塊稀缺的豆腐,夾到媽媽的碗里。媽媽說:“別找了,就那么幾塊啊。”把兩塊豆腐夾給一直緊盯著豆腐的小妹妹,把剩下的豆腐夾給嫂子。說:“你在我們家受苦了。自己過日子不容易;今后遇到什么事,只要你不嫌棄,就告訴我,媽會幫助你的。”這種場合、這樣氣氛,誰還能吃下飯?只有小妹妹享受了這頓難得的分家飯。
爸爸雖然沒有流淚,但看起來比流淚更難受。拿著旱煙袋鍋的手在不停地抖著,劃幾根火柴都沒有點著這袋煙;從來沒有笑臉的爸爸,此時的臉顯得更加陰森、可怕。
我回到東屋房間,睡覺的土炕與煤爐灶相通。白天燒水時,煤煙經過土炕里彎彎曲曲的煙道,再從煙囪冒出,就燒熱了炕,晚上就可以睡在暖暖的炕上。今晚不知什么時候媽媽給我放好了被褥。
我整夜整夜在黑暗中睜大噙著淚水的眼睛思想著,爸爸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狠心提出兩個兒子只留下一個呢?!以后我該怎么辦?我在痛苦中煎熬、掙扎,只能拿被褥出氣,把它攪得亂七八糟。快天亮了,聽到媽媽叭——噠、叭——噠地拉風箱做飯了;聽到父親的瘸腿在院子里一輕一重地走著,在收拾出工的工具。
第二天,兄嫂照例各自上班去了。
表面平靜的分家給父母帶來了災難,爸爸每個月的工資還不夠我們五個人買糧,更別說日常開銷、還債啦?!今后的日子怎么過啊?!
爸爸以往每次看到大妹妹總會咧嘴嘿嘿地笑兩聲,現在的臉上總是濃云密布。僅僅幾天的時間,爸爸臉上的皺紋忽然增多了,加深了;兩鬢白發增多了;旱煙抽的更勤了,每次進屋都能聞到煙袋鍋里散發出的煙油子味道;偶爾還能聽到爸爸被煙嗆得急促的咳嗽聲。媽媽的頭上又多出了幾縷白發,每天不時地用衣襟擦著總也流不完的眼淚。總是不停地做活,好像永遠做不完。只有急劇的咳嗽時,才是媽媽唯一的休息時間。媽媽顯得更加削瘦了、蒼老了。
事后多日,我仍然對在這個時候分家想不通。不敢問爸爸,只能問媽媽。媽媽總是談談的說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我死纏硬磨,媽媽被我逼急了,生氣地說:“我不知道!”我第一次看到媽媽對我這樣嚴厲,不敢再問。后來,從一個親戚那里知道:“分家的前幾天因為你念書,你哥和你爸吵架了。你哥不愿意用他們掙的錢,供你念書。。。。。。”
原來,是父母被逼無奈啊。
為了我,又讓父母受苦、受難、受累、受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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